大梁女首辅

那些物资根本就没运出湘州城。

想到这,周疏不由得忧心起来,恨不能立马从疫人坊内出去。

好在红缨给的解药十分奏效,大夫根据她的解药大量研制,不出两日,疫人坊内的百姓便都痊愈了。

周疏被接出疫人坊回到县衙,百姓们也都从疫人坊出来,回到了家。

县衙内。

周疏一身青色长袍,坐于铜镜前,拂袖握着梳篦,仔细替她梳着头发。

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下,拂袖一边用手帮她拢头发,一边感叹。

“公子,您头发可真好看,从身后望去,倒不像翩翩公子,像……”身姿婀娜的女娇娘。

她话还没说完,周疏便知晓她接下来想说的话。

眼里闪过一抹惊慌,面色黑沉下去,冷着声音打断她,“拂袖,你又在开本公子玩笑,若是让兄长听见,仔细了你的皮。”

许是想起上次周晖怒不可遏要责罚她胡言乱语的事,拂袖整个身子一抖,立即咬着唇,不说话了。

周疏从铜镜中往后看去,见她被自己的话给吓哭了,不停吸着鼻子。

又不由得叹口气。

“拂袖,如今你是越发说不得了,好端端的,又哭什么?”

“公子恕罪,拂袖是想起了不好的事,一时悲从心来,这才忍不住哭了。”

她说着,扑通一声跪到地上。

眼圈通红。

“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,公子您不慎感染瘟疫被送进疫人坊,大公子遭人暗算双目失明,现在想来,奴婢这心中就一阵后怕。”

“要不是红缨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解药,若公子真不治身亡,奴婢可怎么办?”

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丫鬟,周疏不忍看她这般伤心,将她从地上扶起来,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,掰开了揉碎了,一一解释给她听。

“拂袖,你跟在我身边也十多年了,这些年,你跟着我耳濡目染,按理应当是知晓一些道理的。”

拂袖红着眼眶点头,“奴婢晓得,公子心怀天下,是不可多得的好官,是奴婢眼皮子浅,只看得到眼前的人和事。”

“不是这个。”周疏摇头反驳她的话。

她和秋旻一同跟在自己身边,是自己的左膀右臂。

可在大事上,她习惯了告诉秋旻,而瞒着拂袖。

不是有意防着她,而是因为她胆子小,心里藏不住事,又在大是大非前,容易慌神,没了主见。

因她难堪大事,自从来泗溢县上任后,官场上的事,她更是对她再三缄口。

可现在想想,到底是她自己太过狭隘,因先入为主觉得她难堪重任,便对她处处隐瞒。

可拂袖这丫头,到底是忠心的。

周疏在心里因自己对她偏见而抱歉。

“拂袖,官场里沉浮,本就飘摇不定,之前,很多事我都未说与你听,想着你不过一介丫鬟,胆小怕事,说给你听了也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。”

说到此,周疏面上浮现出一抹愧色。

她左手伸至右肩,拍了拍拂袖手背。

“可仔细想想,到底你是我身边人,若对我所做之事一无所知,极容易被有心人利用,今日,趁着这个机会,我便好好教你一二。”

“哎,公子您请说。”拂袖福了褔身,脸上丝毫没有被她刻意隐瞒的愤怼。

知晓周疏身子骨弱,想着她等下又要长时间说话,拂袖动作麻利地替她挽好长发,束冠。

随后便下去,很快又端了杯润喉茶过来,递到她手边。

“公子,先喝杯茶润润嗓子。”

接过茶盏,周疏抿了一小口,轻笑。

“你总是如此贴心。”

被她夸了,拂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“这都是拂袖应该做的。”

润了下嗓子,周疏把茶盏放回她手中。

走到软榻前,坐下。

“拂袖,把茶盅放下,你来这里坐。”

“是,公子。”放下茶盏,拂袖听话地搬了张凳子,坐到周疏下首。

“拂袖,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,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了,跟在我身边危机重重,你可害怕?”

拂袖摇头,“拂袖不怕。”

“你若害怕也不打紧,我可以着人送你回江南,让你去母亲身边伺候。”

“公子,拂袖不怕。”说着,她又跪了下去,只是这一次不是泪眼连连的模样了。

她眼神无比坚定地望着周疏。

“拂袖想跟在公子身边。”

闻言,周疏在心中叹息一声,眼底有感动的光芒闪烁,“你先起来。”

拂袖又听话地从地上爬起来,重新坐回了她身侧的凳子上。

“你若真心想跟在我身边,今日我便与你立一立规矩。”

从前,她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

对身边的丫鬟与仆从宽厚得很。

更何况那时在周家,有周母在,丫鬟奴仆们一个个谨言慎行,不敢行差踏错半分。

拂袖自小跟着她,与她情同手足。

往日她不愿用主人的身份压人,可现在情况不同了。

若她一再纵容下去,拂袖迟早会给她惹来大麻烦。

在凌家冤屈未得报前,她决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。

这样想着,周疏眼神渐渐冷了下来。

“往日本公子只一介白衣,如今入朝为官,处处需得谨慎小心,若行差踏错一步,就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。你是我身边之人,更应谨言慎行,不可嚣张跋扈,仗势欺人。”

周疏说完,就见拂袖低垂着脑袋,手指用力绞在帕子上。

“可是觉得委屈了?”

“拂袖不敢。”拂袖瓮声瓮气地回话,周疏便知晓,她心中必然是不快了。

“不敢?你心中可是觉得本公子危言耸听,而你从未做过那等大逆不道之事?”

她的话正中拂袖心思。

穿着藕粉色丫鬟装的女孩脸上略显不服,“拂袖只是觉得,公子自从来泗溢县上任后,便与从前不一样了,对待我们这些自小跟在您身边的下人们,也不似从前。”

她还真敢顶嘴。

若是此刻周晖在此,定会勃然大怒,打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。

可周疏只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到底是我从前对你们太好,让你如今得意忘形了。”

“以前在家时,你们如何胡闹,我可以不管,有母亲在,你们胆子再大,也不敢越矩了去。”

“现下不是在江南,更不是在周家,这里是湘州城,是县衙。而我,身份不止是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周疏,更是泗溢县的县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