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梁女首辅
红缨心中恼怒,怒冲冲说完,便要甩手离开。
周晖连忙拦住她,再次恳求。
“红缨姑娘,我们并非是不信任你,只是如今阿辞昏迷不醒,只有你能救她。”
“你曾说她是位好县令,你也不想她因感染瘟疫,不治身亡吧?”
“红缨姑娘,求求你高抬贵手,救救阿辞吧。”
红缨涨红着脸,眼里有过迟疑。
半晌,终是点点头。
“好。”
说罢,她再次施针。
这一次,周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。
她茫然地看着屋内众人,嗓音嘶哑,“兄长,小侯爷,红缨姑娘,你们都在?”
见她撑着病体就要起身,急得周晖赶忙按住她。
“阿辞,你才刚醒,就莫再乱动了。”他语气急促,略带责备。
周疏虚弱地勾唇一笑。
“兄长,我无碍。”躺着不动了。
见她老实了下来,周晖严肃的面色,这才稍微缓和。
转头,对着红缨,“红缨姑娘,方才多谢你,现下阿辞已经苏醒了,我与她有些话要说,还请你和小侯爷暂且避一避。”
“嗯。”红缨神色冷淡地点头,和温昱庭一同出去了。
她当下的表现与昨日截然不同。
周疏心中觉得奇怪,扭头看向自家兄长,见他一副担忧的神情,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心莫名一沉。
“兄长,你为何这副表情?”
“阿辞……”周晖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。
架不住周疏的连番追问,他终是说出了口。
“方才你昏迷着,红缨姑娘为你把过脉后,说你可能感染了瘟疫。”
闻言,周疏眉心狠狠一跳,心口也漏跳了一拍。
随即,她浅浅地笑了起来。
“兄长,方才你那副天塌了一样的表情,害得我以为,是得了什么绝症,没多少时日可活了。”
都这个时候了,她还有心情开玩笑。
周晖虎着脸,训斥她不正经。
话还没说出口,又红了眼眶。
最后只化为一句叹息,“阿辞,你……”
“兄长放心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周疏打断他,“叫人送我去疫人坊吧。”
她说得这般风轻云淡,周晖心里却像压着千斤重的巨石。
惭愧道:“是兄长没有保护好你。”
“兄长这是什么话?人各有命,富贵在天,我的瘟疫又不是因兄长感染的,何来的没保护好我这一说?”
周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,更多的是担忧。
疫人坊那个地方,一旦进去,就难以出来。
更何况如今湘州城的大夫不敢得罪孙垚,更不敢为感染瘟疫的百姓治病。
这叫他怎能不担心?
而周疏面色平静,丝毫没有对未来不可预料之事的畏惧,轻轻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点。
“兄长还是离我远些吧,免得也被我感染了去。”
话落,她喉间一阵痒意。
还未来得及捂住口鼻,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传了出来。
她咳得眼眶通红,慌乱地用帕子捂住嘴。
可还是迟了。
喉咙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血腥味。
接着猛烈地咳出口鲜血。
溅到地上,触目惊心。
这一幕把周晖吓了一跳,他满眼担忧,一个箭步要冲过来,被周疏伸手给拦住了。
“别过来!”
话落,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。
咳得周晖心尖发颤,却又无能为力。
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捏紧,恨不能给自己两拳。
要不是他没用,阿辞怎会受这般苦楚?
那边周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,她双眼泛红地抬头。
然后——
“兄长,你先出去,出去!”厉声赶人。
生怕她因激动又引发咳嗽,周晖连忙安抚她,“好好好,你别激动,我这就出去。”
从屋子里退出来。
周晖两眼通红地找到红缨。
双手抱拳,下跪。
“红缨姑娘,求你救阿辞。”
男儿膝下有黄金。
可跪天跪地跪父母。
为了救周疏,他心甘情愿地弯下了脊背,向红缨下跪磕头。
红缨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,有名为感动的情愫在流动。
她咬了咬唇,终是狠下心。
“周公子,不是我不愿意救,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。”
“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?”周晖一脸悲痛,“红缨姑娘,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阿辞去死吗?”
他的话像一把利剑,狠狠插进红缨心口里。
她是一个医者,治病救人乃是她的职责。
可她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,主人要她让周疏染上瘟疫,被送去疫人坊。
她便只能照做。
指甲用力掐进掌心,“周公子,抱歉。”
话落,只见周晖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。
他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,背影寂寥落寞,像似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,失落地往外走去。
红缨望着他背影,心中不忍,好几次想出声叫住他。
可一想到主人的话,以及昨日周疏毫不留恋地将拂袖送人。
她又逼着自己狠下了心。
是他该死,怪不得她。
另一边,周晖从房间里退出去后,周疏便派人请来了温昱庭。
她让温昱庭隔着房门对话。
“抱歉,小侯爷,下官不慎感染了瘟疫,为避免传染给小侯爷您,还请您站在门外讲话。”
周疏隔着房门向他行礼。
一门之隔,温昱庭看不到她动作。
“周大人要好生保重,不管是为了泗溢县的百姓,还是为了担心你的亲人朋友。”
“多谢小侯爷挂念。”说完,又一阵咳嗽。
周疏捂嘴咳了好半晌,久到她都快以为温昱庭已经离开了。
“小侯爷,您还在吗?”她试探着问。
门外,温昱庭点了点头,点完又想起她此刻看不到,清了清嗓子,道:“我在。”
“周大人有何话要与本侯交代?”
“小侯爷,如今下官身染瘟疫,不日便要被送进疫人坊,下官不惧生死,可心下却有一事忧心”
“何事?”温昱庭问。
周疏顿了顿,“小侯爷昨日可将张茂安抓入大牢了?”
“嗯。”他回答。
门内突然没了动静。
隔着房门,温昱庭看不到此刻她正在做什么。
只隐约听着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门口离开。
周疏拖着病体,艰难地走至书桌前,她研了磨,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话。
待字迹晾干,将那张纸折了起来,再折返回房门口。
“小侯爷,隔墙有耳,下官已将下官忧心之事写在纸上,望小侯爷看到后,能按下官所写的去办。”
说着,便从门缝里将那张纸递了出去。
闻言,温昱庭伸手去接,指尖无意碰到她的。
冰凉彻骨。
心猛地一沉。
故作轻松道:“周大人,你如此指使本侯,待你病好,本侯可要找你讨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