兼职无常后我红了

在深沉的夜色中,兰菏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酸软,手指像被神秘力量驱使,向前一探,打火机的火光瞬间触碰到元宝。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元宝,转眼间,火焰如火山般喷涌而出。

元宝燃烧的速度惊人,一阵莫名的风将纸灰卷起,仿佛无数灰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,飞升的高度甚至超越了屋顶。兰菏的瞳孔猛然紧缩,元宝燃烧得太快,他甚至来不及放入信封,这如何能让亡者顺利接收?

纸灰随风横向飞舞,意味着亡者已经接收到了元宝。但如果风向向上,那又意味着什么呢?一股寒意顺着脖子攀升,兰菏感到骨头深处传来一阵酸胀,仿佛阴风渗透进了他的每一个骨缝。

在这座清式古宅的院子里,月光清冷地洒落,四周静谧无声,唯有那些纸灰形成的蝴蝶在空中飞舞,以及那仿佛近在耳边的细微呼吸声。

兰菏深吸一口气,硬着头皮转过身,目光与一张灰白色的脸庞正面相对。那双漆黑的瞳仁深邃无光,呼出的冰冷空气打在他的脸上。兰菏的心脏猛地一缩,用力握住掌心,努力保持镇定。

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,兰菏感到一股幽森的气息笼罩着他。对视两秒后,对方竟然将脸庞贴近了一些,审视着兰菏,那双黑洞洞的眼中充满了探究。

兰菏缓缓拿起信封,轻轻扇了扇风,直视前方,故意说道:“肚子好饿啊。”对方狐疑地看着他,保持着近距离,目光如针般锐利。

如果是一般人,在这样的目光下恐怕早已崩溃。但兰菏却看得更清楚,对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,头戴高高的帽子,帽子上写着“一见生材”。手里提着红灯笼,灯笼上写着“东岳阴司”。

这……难道是白无常?地府中知名度极高的公务员,勾魂使者,无常鬼。在华夏,无常的形象几乎无人不晓。

传说中,恶鬼最可怕,但负责捉拿恶鬼的阴差们也毫不逊色。无常鬼即使本性善良,经过无数次的执勤,也难免练就一身煞气。据说,不小心撞上他们,都会大病一场。

兰菏虽然理论知识丰富,但纸灰高飞的确是被地府鬼神所占去的迹象。只是有一点让他感到奇怪,白无常作为阴间的大佬,阴差之首,专捉拿恶鬼,普通人见到他的几率其实很低。

他竟然如此“走运”,被白无常撞见烧元宝?他心中略有疑惑,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一脸轻松。

兰菏只想救程海东,并不想和另一个世界打交道。白无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才走到旁边,捧着元宝细看,声音阴冷得仿佛能拧出冰水,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“好,好成色!”

他越看越爱,突然问兰菏:“这是哪里买来的?”兰菏装作没听见,元宝已经烧完,他拿起扫帚开始清扫纸灰。

无常没问出什么,哼了一声,疑惑渐渐散去,轻松地将元宝山塞进怀里,甚至抠了抠鼻孔。

兰菏心中暗自无语,他若无其事地走向房间,身后却突然传来白无常森冷的声音:“令召兰菏魂入东岳阴司七十二曹案下为吏!”

兰菏心中一惊,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?身体一轻,他不禁闭上了眼睛。

再次睁开眼时,他发现自己双脚微微离地,低头一看,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,魂魄已经分离,就像死去一样。

白无常则震惊地看着他,手里拿着一份文牒,“你就是兰菏?那你刚才不可能看不见我啊!”

兰菏无语,白无常也愣住了。兰菏缓缓道:“你是说,一员临时工吧。”

他已经明白了一切,阴间事务繁忙,无常若是忙不过来了,就会从阳间征调活人来帮忙,干完活再放回去。这种差事,称为“走无常”或“走阴”,这种活人被称为“生无常”。

但兰菏不明白,自己为何会被列入这个名单,被强征为阴间的临时工。

“随便你怎么称呼吧。”白无常笑道,“最近下面缺人手,你随我好好干,我绝不会亏待你。”

兰菏试探性地问:“白无常大人,我志不在此……”

他并不像那些神婆、巫师之流,渴望与阴差搭上关系。他有自己的工作,不想再兼职。而且,这阴间的饭,也不是那么

白无常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,竟然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喜悦,但在他那通常毫无生气的脸上,这份喜悦显得有些诡异。“哎呀,我并非谢爷,你认错人了。不过,谢爷确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……你就叫我老白吧。“

兰菏恍然大悟,原来这位并非真正的白无常,而是一个对白无常充满敬仰的普通阴差,他或许是出于崇拜才装扮成了这样。“哦,原来如此,那你帽子上的‘财’字写错了。“

老白回应道:“那是通假字。“

兰菏哑然失笑,忍住了反驳,只能说道:“我会写辞呈烧去,请白大人通融。“

他心中不禁感到困惑,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选中。在阴间,强征生魂是常有的事,它们不会考虑生魂的意愿,完全是强制性的,因此他只能尽力周旋。

“真是可笑,谁会与鬼神讨价还价!“老白大声说道,“凡是被征调的生魂,至少要服务十二年才能卸任。“

兰菏提到:“之前那些元宝、纸衣都是我亲手制作的。“

老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同的神色,看来……他似乎对高质量的纸钱很感兴趣。在阳间,人们无法辨别纸钱的真假,而在阴间,却有着堆积如山的破钱山,因为阳间烧来的大量纸钱质量不过关,无法作为货币流通。

兰菏制作的元宝显然不同,老白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高质量的元宝了,即使材质相同,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手艺。

老白的语气立刻转变,矜持地说:“好吧,看在你一片诚心……不过你也得服务满十二个月。“

金钱在阴间同样具有影响力,老白一打折,十二年的服务期就缩短到了一年。

兰菏勉强地说:“那能给我安排一份文书工作吗?“

走无常并不只是负责勾魂,他们也可能从事其他工作。

老白有些不情愿地说:“尽量吧。“

“多谢。“兰菏在讨价还价后,沮丧地答应了。

这场意外真是飞来横祸,他要在阴间做一年的临时工,而且是没有薪水,反而要倒贴钱的那种。

老白从怀中掏出一套制服,包括与他一样的高帽子,一条锁链和一把扇子,“这是你的,都是按照黑白无常的原件一比一制作的,只是帽子上的字需要你自己写。“

兰菏拿起帽子沉思了一会儿,看来这些阴差真的很崇拜他们的上司。老白又拿出一支笔递给他:“你想写‘一见生财’还是‘天下太平’?“

兰菏问:“我只能在这两个中选择?“

老白好奇地看着他:“不是……但大家通常都是二选一。黑白无常在阴阳两界名声显赫,我们模仿他们打扮,就像借了他们的光芒,阴魂见了也会害怕三分。“

兰菏明白了他的意思,“我不是可以做文书工作吗?我不担心这些。“

说完,不等老白阻止,他在帽子上随意写了四个字:来都来了。

老白疑惑地看着他:“???“

“对了,我的朋友魂魄丢了,我可以使用这个找他回来吗?“兰菏捏着扇子问道,无常的两样道具,勾魂索用来勾魂,还魂扇一扇,就能让魂魄回到体内。

“当然可以,小事一桩。“老白看着程海东,“不过今天,你得帮我一起勾一个叫宋勤民的魂魄,本地城隍报告说,他滞留人间,不愿离去,需要你这个生魂帮忙。“

宋勤民,不就是新近去世的宋老头儿的名字?

兰菏:“那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。“

……

兰菏以魂魄的状态,与老白一同飘到了宋老头家,远远就看到宋老头和程海东站在门口,宋老头想要拉程海东进去,但程海东紧紧扒着门框不肯。

看来程海东真的是被宋老头带走了……兰菏一想,举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。

“你干什么?“老白问道。

“我想穿个马甲。“兰菏闷声闷气地说。

他被迫做这份兼职,但不想因此出名,以免一年期满后,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再说,宋老头就算没看过他演的戏,也可能在村里见过他。程海东更是认识他,如果他看到他这副打扮,恐怕会被吓得魂飞魄散。遮掩一下总是好的。

老白嘿嘿一笑,这真是稀奇,其他被征调的人巴不得出名,好在阳间捞钱,但兰菏却恰恰相反。

再看宋勤民,一看到他们的红灯笼,就已经躲到了门内。

程海东松了口气,坐在地上,看到两个鬼影飘来,戴着高帽子,帽子上分别写着“

特殊的魂魄之旅

“海军蓝白无常?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!难道不知道阴阳相生相克的道理吗?”

老白脸色阴沉,一声断喝,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,却带起一股阴冷的旋风,程海东的灵魂仿佛被这股力量牵引,飘飘然离体而出,缓缓向他的肉身靠近,开始了他的回魂之旅。

兰菏的目光转向了门后,那里藏着半个身子的宋勤民,现在是他的时刻。

按照常理,人死后应先到城隍那里报到,但宋勤民却因滞留阳世,被老白前来勾魂。至于他为何能留在阳世,老白解释道:

“这所宅子建造得极为巧妙,布满了各种镇魂之物,连阴间的鬼魅和煞气进入都会迷失方向。它还遵循着造命之法,不会对宅主造成任何影响。宋勤民就是借此躲藏,但你作为生魂,不受这些影响,可以将他捉拿出来。”

老白这番话,既是向兰菏解释,也是为了恐吓宋勤民。果然,宋勤民一听之下,脸色顿时变得苍白,他原本以为这些阴差和之前的那些一样拿他没办法,但现在却慌忙向屋内跑去。

兰菏想起了那天村干部对雁塘民居风水设计的赞叹,那位百年前的风水师是否是鬼谷子的传人不得而知,但他的确是一位大师。

虽然兰菏此刻是魂魄状态,但他并非真正的鬼魂,他走进屋内,并未感到任何不适,随手抛出了锁链。

就在他和宋勤民之间还有几米的距离时,锁链却精准地套在了宋勤民的身上。宋勤民并非恶鬼,只是心怀执念,依靠祖宅的力量留在人间。

锁链一紧,宋勤民的身体顿时僵硬,动弹不得。兰菏将锁链收回,宋勤民便随着飘了过来,几乎没有重量,被兰菏牵着向外走去。

“大老爷,求求你,放了我吧,我不想离开。”宋勤民哀求道。

“老大爷,别这么称呼我。”兰菏回应道,“您就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。”

宋勤民疑惑地看着兰菏,他不太明白阴差为何会称呼他为老大爷,传说中的无常不是应该活了千百年吗?而且,他总觉得兰菏的语气有些熟悉……

宋勤民仔细回想了一下,觉得这语气很像村里年轻干部来做工作时的话语。

“你留在人间做什么?作为孤魂野鬼,过几年就无人祭拜,只能忍饥挨饿,一年能吃上一顿饭就算好的了!”老白阴阳怪气地说,“你看那些徘徊在阳世的野鬼,都哭着想要去阴间呢。”

宋勤民刚刚去世,对这一切都不太了解,他倔强地说:“我也不是不配合政府的工作,村里鼓励种茶,我第一个响应;提倡改厕,我也支持……但是,我攒了那么多年的钱,本想用来办理后事。我儿子不孝,竟然只花了一半不到,我实在不甘心!”

宋勤民开始抱怨他的儿子们,看起来他对他们的行为非常不满。

兰菏对老白说:“我们能帮帮他吗?”

老白却淡淡地说:“人鬼殊途。”

兰菏想到宋勤民把招福的金银幡都推了,忍不住说:“就没有一点办法吗?比如我们路过他儿子家时,偷偷把他的钱拿回来,用来置办祭品,这样他就可以安心走了。”

宋勤民还未回答,老白却突然说:“这可得收取三成的手续费!宋老先生,你同意吗?”

兰菏哑然失笑,他觉得老白的帽子上应该写着“见钱眼开”。

宋勤民犹豫了一下,说:“好吧。”

于是,他们转向宋勤民的儿子家,悄悄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沓现金,这是宋勤民辛苦攒下的。

他没有养老金,一把年纪还种茶赚钱,也不习惯存银行,而是将钱用布包起来,其中还有很多是零钱。

此时,宋勤民的儿孙都在灵堂守夜,家里没有人。他将一些东西塞进抽屉,嘟囔着:“这些臭小子……”

“行了,我们走吧。”老白在一旁催促。

“再等等吧,”宋勤民哀求,“我的小孙子才上初三,今年就要升高中的,我还想再看看他。还有我的茶叶……”

宋勤民的心中充满了遗憾和牵挂。兰菏看着他哀求的样子,心想,宋勤民留在阳世,并非完全因为不甘,他其实是舍不得人间的烟火,他只想继续在这里,过着琐碎而不完美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