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轨i

我给冷时洲发微信,他整天整日不上线;我给他短信电话,他不回不接,最后直接关机。大过年的明明喜气洋洋的氛围,我却硬是把自己过成了孤寡老人,每天心事重重。年后,舒明澜如约从上海飞来找我和清子,本来说好了我要带他游遍我们家的,可最后变成了清子一人当导游,我在后面当游客。

清子和他作为我恋情的唯二知情人士,对我这种状态表示理解,后来清子还安慰我说不用感觉这么愧疚,那时候在一起就是自然而然的,只能说,我那时候还没有真正悟透自己的心而已。

她还说,好在你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参悟透了,要是到后来你俩都结婚了你再来反悔,可就真的是误人误己了。

我没好意思问她,那我如今对简峄城的这份心,是否也是真正参悟透了?还是这几次不过是因为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亲情,让我对自己再一次产生了误解。

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,简峄城就再一次,飞回了BJ。

我因为《想时见你》这部剧挨了不少骂,当然也圈了一波粉,因为在圈内知名度有所提升,已经开始有非公司投资剧的剧组向我抛来橄榄枝,本来我还挺高兴的,但后来发现无一例外全是李妍珠这样刁蛮任性的角色。我扒着脸皮问望舒姐,我是长了一张大小姐脾气脸还是怎么着了,就不能给我个温柔可人的小姐姐演演吗!苗苗姐就一旁笑,剧比较火,恐怕我已经被大众定义成了这样的类型。

我不愿被刻板印象所荼毒,望舒姐也不愿意让我的戏路从此就固定在这条路上,所以我们一一婉拒。可是我的名气小,本子本来就少的可怜,再推下去也没什么人找,望舒姐就给我想了个主意,让我主动去各大剧组里毛遂自荐。一开始,我还对自己抱有颇大的自信,可是一连好几个组下来,不是与角色不符就是管事的根本没空见我,要不然就觉得我演的不行。后来我空下心来好好想了一想,演戏非一日之功,碰壁连连恰好说明了我自身的火候还不到时候。

我开始发奋努力的在学校里学习功课,舞蹈课、形体课连轴转,晨功、晚功一样不落。也许就是从心底想把这件事情做好,所以即使日子过得紧张忙碌到飞起,内心也感觉无比的踏实。望舒姐数次飞来上海,带我与各大制片人老板见面吃饭。在宴席上,明明是他们在胡吹乱侃,我却不得不在一旁陪笑,这漫无天日的应酬一度让我难以忍受。直到在一次宴席上,我亲眼看见一位制作人将手伸向了一位女演员的大腿内侧,而她和她的经纪人,仿若未觉般,依然笑着为他盏满了酒。我胸口突然就一阵恶心,冲进卫生间,好一阵都没有缓过来,那天回去的夜里,我和望舒姐都没有说话,上海的夜晚灯火通明,摩天大楼鳞次栉比,我知道她也在和我一样望着窗外。

望着,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,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。

良久,良久。

那天的宾宴,果然最终角色是被那个女演员收入囊中。

当时为了那个角色,她和我一起不知道跟了多少个饭局,就在那天那场宾宴之后,导演突然跟我们说,投资方那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,对我们表示遗憾。望舒姐说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祸福,劝我不要太记在心上。

我说我明白。

那天正好是我十九岁生日,早上的时候,望舒姐都和他们说好了,等拿下这个角色,就找个地方给我庆祝。没料到事情发展出乎意料,我知道望舒姐心里也很失望,但她依然召集大家为我热闹的庆祝了一番,宴会散场,望舒姐要送我回校,我跟她说,我想一个人走走。

她眼中担忧,说深更半夜一个人不安全,我说没事,酒店离学校很近。

她最终是拗不过我,走的时候又叮嘱我手机要时刻保持畅通,她说她随时会打电话查岗。

我说,“好的。”又道,“你真的很啰嗦诶。”

她作势要下车打我,最后终于是不放心的驾车离去。今夜上海的天穹只挂着弯弯一道钩,月光的亮度却丝毫不减。夜里徐徐起风来,冷冽的寒气加深了这个晚上的凄切。

我沉默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,加快步履往回赶。路边有车朝我嘀嘀按喇叭,我也不管不顾,就这样头也不抬往前走了几步,身后传来脚步声,须臾间,手腕被人兀地拉住。

我一转头,就撞进了来人深沉微邃的眼眸中。

那双眼,我太熟悉。

“简峄城?!”

我未加掩饰的惊诧脱口而出,他警觉的四处看了看,见四周无人拉下一直戴在脸上的黑色口罩,“是我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我正欲开口,他已经快人一步打断我的话,“先上车。”

简峄城拉我到后座,车内昏暗,隐约能看清他的轮廓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傻瓜,今天是你生日啊?我当然是来给你庆祝的了,怎么样,是不是很感动?”

我心中心绪难宁,看着暗处他的脸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可是,你不是一直很忙吗,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?”

他轻笑了声,“这么一讲好像显得我很没有诚意了,但确实是这边有活动。”

我说:“你在上海有活动,我怎么不知道?”

难免我会疑惑,因为但凡他公开的活动,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讯息,就连平时去买个咖啡都能轻而易举的上热搜首页的他,来上海绝不可能是无声无息。没想到他坐回身子,边轻笑边在身上掏着什么,车内唯余细小的衣料摩挲声,和着男人低低声喉间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音。

“秘密,不告诉你。”

我正想表达我的不屑,突然感觉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。简峄城把手机屏打开,借着微弱的光亮,他的语气甚是遗憾:“抱歉了,连送你礼物也没法正大光明的送了,你就大人大量,别计较。”

我盯着他手里托着的盒子,即便是在这么幽微的光线下,那条项链仍是闪着晶润的光泽,在暗夜间璀璨生辉。

“不……喜欢吗?”

简峄城犹疑道,我缓缓摇了摇头,怕他看不到,压下心头那股难耐的情绪,我双手从他手里接过来盒子,握在手心:“不、不是……很喜欢。”

喜欢得不得了,喜欢的要命。

“生日快乐。”他的语气轻快,“希望我不是最晚跟你送祝福的人。”

“你是。”我故意道。

他听闻我言,在暗处嗤嗤的笑了,声调轻扬:“哎,我不要面子的呀?”

我积攒多日的情绪突然就这样奔涌而出,所有悲伤的、失望的,刻骨如怀。我静静地看着他,男人暗处的轮廓清晰如昨,月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,下颚的弧度深刻分明。浅色衬衣妥帖的拢在他身上,勾勒着每一寸肌肉的线条。我突然好想靠近他,摸摸他,试试他身体里的那颗心,会不会和我一样。

“你怎么啦?”他突然靠近,“发什么愣呢?”

心中的情绪即将决堤。

借着溶溶的月光,我看清他的五官,他抬手欲摸摸我的头。

就在这当口,心头满胀的情爱已然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。我猛地向前倾身,然后准确无误的吻上了他的唇。

在这一刻开始,此后我俩之间,再不会无关风月。

唇瓣相抵,温润的触感传来,我的大脑和心脏在这一刻失控到要爆炸。可在瞬间我被人推开,逼仄的空间内,他的气息紊乱,呼吸急促。我攀上他的脖颈,毫无停留的再次覆上去,他再躲,我再追,他的手向后推着我,却在我疯狂的啃噬中慢慢失去了反抗能力。我一点一点压过他的身子,狭小的车内他不亦再向后闪躲,我不知道我是何时失去了主动权,可是当我的意识回流的瞬间,他已经拥着我将我按在了皮质的坐垫上,我更加死死的箍住他的脖子。察觉到我的动作,简峄城也在瞬间加重了唇上的力道,他把我整个人圈在怀里,呼吸声粗重而又急促,湿漉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侧。我陷在他的吻里无可自拔,意乱情迷,急不可耐的想要更多,我不知道我们吻了多久,像极沙漠里干燥焦灼的旅人,在对方身上狂热的索求着渴望已久的水源,一遍又一遍,一次又一次,直到我了无气力,浴火将我整个胸腔都燃烧尽了,我仍不愿将他放开。我确认了我的心意,爱上只需要一秒,却要人类用漫长的时日来发现。原来,我爱简峄城,刻在内心最深最柔软的爱,一直一直的爱。

爱了那么多年。

“桑若。”简峄城冷静下来,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然后松开了我。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,两个人却还保持着脸红心跳的咫尺之距,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先松手。我抢先开口:“你喜欢我吗?”

他垂下眸子,嘴角划过一个悲凉的弧度,半晌沉沉道:“嗯,喜欢。”
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我毫不犹豫地说。

他抬起头来看我,我紧紧地抱住他,突然有点羞涩的说:“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……什么?”他疑问道。

而且,你也喜欢我啊,我心里甜甜的想,这比什么都让人高兴。

他松开我的怀抱,静谧的车厢内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,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频率。“你和他……”

“对不起,是我一直没搞清楚我的心。”

此刻我只想认认真真毫无保留的把我的心告诉他,告诉他,从头至尾,我只爱过他一个。我说着说着,突然就起了酸意:“你知道我那时知道你有女朋友时,我的心里有多难受,”然后我又笑道:“好在你告诉我,那都是假的,这一切还不算晚。”

简峄城深深地看着我,慢慢让我埋到他的胸口。听到他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,我的内心变得无比宁静,好像所有的一切,因为有他在,都变得举重若轻。我慢慢收紧了我的手臂,却听得他轻轻叹了口气,然后将这所有的一切变为幻影。

他说:“桑若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