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轨i
我爸我妈本来想约着简峄城他们家一起来个庆祝旅游行的,艺考高考简峄城排名中戏双料第一,我也荣膺艺考上戏桂冠,小小的骄傲了一把。可惜简峄城是个大忙人,整个暑假都在外面飞来飞去,就庆功宴的时候出来露了下脸。我抓住了这次机会,邀请他们家一起看电影。
去年拍的那部楚宫戏,已经于今年暑假档上映,虽然我只是个跑龙套的角色,但毕竟是我的处女作,我当然要花钱给自己捧捧场。
那天请客,话是我说的,单却是简峄城买的,他包了场,不仅如此,还把一连七天的场都包了下来。
我是一个被奸臣指派到君王身边的细作,刚在舞宴上接近就被女主用了计谋识破,还未上得龙床就被拖出去处以极刑了,情状巨惨。我唯一的一场戏,就是那场宫廷舞戏。
我第一次演狐媚魅惑人心的戏码,真不知道多尴尬,但好在最后我成功消化下来了,但此番在电影大屏幕里瞅着,还是让我觉得好生难为,尤其还有简峄城在我旁边,真不知道他看我那妩媚劲,心里会怎么想。
简峄城一直看的很专注,借着影院里微弱的灯光,我偷偷转头看他。他的脸廓立体,眉峰修长,半张脸隐在光影里,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。他人坐在那里,没有半分刻意,却让人感受到来自他身前强大的磁场,我频频转头看他,临散场前,他终于把脸侧了过来。
“我脸上,是有什么东西吗?”
我临笑笑不接话,沉浸在自己对他的审视中,以前的他是个小豆丁,模子样子和别家的孩子毫无二处,可如今的他,身形颀长,敞开了的身子骨像参天大树,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。那张脸,也仿佛被人开了光似的,长得越发俊朗好看。最要了命的,是他那愈发成熟的嗓音,和着他本就清朗的少年声线,两者糅杂在一处,那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把持的住的。
我承认我三心二意,因为我突然觉得他太帅了。
我那一刻明白了,为什么有女生说要把命也给他,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俩从小相识,我怕也要踏上追星的不归路了。
因为他,在我心里也是这么耀眼啊,耀眼到,让人,无法挪开眼睛。
我愈发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。
从那天看完电影后开始,我看到简峄城跟着他助理再一次离开,因为他明天要录节目,当晚飞机走,我看着他转身向我展露的笑颜,那颗虎牙像针刺一样刻在我的心里,我就不舒服。之后,我像丢了魂似的,做什么都不起劲,只要有一点休息的空档我就是在走神,当时新生开学,我们军训,我看着教官那挺拔如松的背影,头脑中蓦地就浮现出好多离去的背影,小孩子的,少年的,一个人的,许多粉丝在周围拥堵的。
无一例外,都是简峄城的。
我烦躁的抓了把头发,想把这股念头驱散开,没想到被教官逮了个正着,我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站军姿,教官严厉的看着我:
“你,出列!”
我被罚做一百个仰卧起坐和深蹲,这届教官,还真是太不给人留情面。
中午食堂吃饭,舒明澜和骆清子心有灵犀的把我围在了中间。
忘了介绍,我和舒明澜骆清子现在是一个班里的同学,我和他因为“帆”的故事,比其他同学一开始就亲近不少,再加上骆清子是个话匣子,她又成功带出了舒明澜话唠的隐藏属性,如此一来,只要他俩在场,我就没什么机会发言。果然,此刻,他俩已经跟说相声一样开场了。
“桑桑,你最近怎么回事,心不在焉的?”
“估计也没啥,可能我估计,咱们的穆桑若同学啊,想家了。”
骆清子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这么一说,我也想家。”
“想什么家啊,咱们这边,可比你家里好玩多了,现在军训无趣了点,哎,但你们知道吗,这附近有个野生动植物基地,我听说啊,这边有鳄鱼!”
“啊,真的!”骆清子闻言眼睛冒光:“明澜,真有鳄鱼啊,我好想去看看……”
“去啊去啊,等有机会了咱们就去,还有一个星期军训就结束了,那时候学校肯定要放我们假,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去吧……”
“好呀好呀,”骆清子拍掌,“桑桑,咱们到时候一起去啊……”
“我不想去。”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焉了吧唧的戳着盘子里的排骨块,可能我最近生病了,干什么都没有兴趣。
一直乐的眉飞色舞的他俩顿时呆了,过了会,清子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,轻声道:“是不是教官罚你,你心情不好了?”
我一口米饭差点呛住,“不是啦,我感觉我好像生病了,脑子里,整天想一些明明不该想的东西。”
“比如?”
舒明澜探头过来。
我看着他八卦的样子,心里怎么也不能把那天清朗如士的他联系起来,骆清子递递眼色给他,两人探头探脑说了阵,舒明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。
“喂,你俩聊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啊,没什么……”舒明澜朝清子眨了眨眼,义气的一把揽住我的肩道:“桑若,哥跟你说,你生病这事就包在哥身上,等下周你跟我们去看鳄鱼,我保证你到时候病自然好。”
我不明白治病这事怎么就和看鳄鱼扯上了,而且他一个学艺术的还会给人瞧病?不过我倒希望他真的能帮我治好,我那所谓的“病”,到底该怎样才能医好呢?
上戏军训今年选在某山脚下的军事基地,返回学校路程要一个多小时。上了大巴车以后,我就累得沉沉睡去,长达数星期的军事化训练,也没把我打造成皮糙肉厚的典型。半道有经转站,因为放了国庆假,有私人安排的同学可以先行下车,行李可以交给带队老师送回学校。我睡的正酣的时候被人摇醒,骆清子和舒明澜这俩货拉着我下车,我睡得迷迷瞪瞪,也索性不作任何挣扎乖乖上了他俩叫的车,等到了半路我才清醒,但为时已晚。
还真的要见鳄鱼啊!
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,相对比那俩人完全就是一脸幸灾乐祸。进了场馆以后就直奔鳄鱼池,我抱着园区门柱不死心,男生的力气就是大,舒明澜一使劲我就被他拽走了。
我的内心流下悔恨的泪水。
鳄鱼池中央,几条泥灰色的鳄鱼在缓慢地爬动,锥形齿和它身上的鳞甲密密排布着,它们时不时张大嘴,血盆大口中依稀可见残留的血块。
看到这一幕,我都要吐了。
离开是毅然决然的,只是这时突然一只温凉的手覆住了我的双眼。
我掰开手,回头,先看到的是男生宽而瘦的肩膀,待辨清来人时,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。冷时洲一手插兜,看着我的眼神好生炽烈,我说,“你怎么来了啊?”
“因为,我也想你了。”冷时洲淡淡道,但眼里眉梢间俱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想你?我还没搞清楚状况,整个人就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,待他松开我后,我才发现一直在一边偷笑的两人。我顿时了然,骆清子之前一定是认为我走神是因为思念冷时洲,所以在今天把他叫来生态馆见面,好救我这个困在相思里的人出苦海。也多亏费了她一番苦心和好意,让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与冷时洲,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了。
当晚,我们四个宿在民宿。骆清子特别贴心的给我俩安排了一间房,一整晚,我都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,直到半夜起身开灯,看到在沙发上熟睡的冷时洲。他紧紧闭着眼,脚面露在外面,被衾滑落在地。我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,就势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坐下来,夜风吹得民宿外头的灯一晃一晃,照着人的心也混混沌沌、摇摆不定。
“如果你还没准备好,我不会勉强你。”
关上这扇门的时候,冷时洲对我道,当时听见这句话的我只觉一颗大石头落地,全然未曾注意他脸上一转而逝的落寞。大概我心底的抗拒都写在脸上了吧,想想我们俩之间,甚至就连吻都少的可怜,他性子冷,自然很少主动,而我,不知怎么也很少会想做这种事。
我们之间,亲密程度好似寡淡的一杯清水。而现在,就连这杯水里装的是缺是满,我心里也没有度量。
“对不起,阿洲。”我轻声咿道。
大抵是夜里风凉,冷时洲拢紧被子转了个身,我替他掖掖被角,头轻轻地靠上他的背。
一如既往地,我的心没有一丝波动。
我静静闭上双眼。
决不能。
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我在大学里第一次听见简峄城的大名,是在某天晚上,我们宿舍熄灯后集体开聊天大会,问及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时,我左边上铺说了他的名字。当时除我之外的其他四位都兴致勃勃的追问喜欢他哪儿,刘缇就一股脑,把她当时还上初中那会开始的,这些年的追星经历讲了出来,我推算,她应该属于简峄城较早的一批粉丝了,那个时候他名气还不大,能陪他走到现在,也是蛮长情的。
“可不是嘛!”说起长情,刘缇带点自豪的声音在暗空中飘起来,“我姥姥就说我看人眼光可准了,当时他没出道,我就觉得这个男孩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。他唱起歌,你听着就好像是羽毛在轻挠你的心,就是能打动你。后来他常驻一档综艺,也不是多红火的节目,但我家那时候换台总能换到他,我就和我姥姥一起看,一到唱歌的部分,我姥姥都说,这小孩往后肯定能有出息。”
上铺蒋嘉敏说了句:“我好像那时候也看过,不过当时他在里面有点太招摇了。”
刘缇道:“说起这个,这锅就大了。当时导演组给他的人设简直是要坑他,话题没怎么有,负面新闻倒因此背上了不少……”
“人设?”
我心里一紧。
“节目组给他设定的人物性格就是那样的啊,总之大家不爱看乖乖仔,突然出现一个戾气点的小孩,也能给节目多创造点收视率。就是苦了他,粉丝们都知道,小小年纪他却整日失眠,每天不得不靠药物才能入睡,因为第二天还有高强度的训练在等着他……”
镁光灯下的人,一步行将踏错都将跌入永无尽涯的深渊。我心里像突然被塞了异物一般,酸胀的难受,原来那段日子,他是这样挺过来的。我想起来那时我还给他发微信,他在封闭训练,而我当时自以为的满满关怀,到头不过是那势单力薄的一两句话而已。
让他,让他独自熬过了那段难捱的时光。
这时候有人补了一句,“为了上位嘛,不忍辱负重还能咋的。”那语气明显就有点瞧不起了。
“嘿你个死杜鹃!不准这么说我家峄哥哥,他可是为了他的梦想在努力~”刘缇半严肃半玩笑的踢了一脚她对铺的杜娟衡。娟衡也回嘴,一时间宿舍都被她俩的嬉闹声填满了。
是啊,为了梦想在努力。我盯着外面被月光拉长的树影,恍惚中好像又回到旧时光里那些如水的夜晚,有人不懂,但我知道,追逐梦想的路上,他从来都是拼尽全力。他常常练歌到深夜,身上总有一块地方是因为练舞受伤而导致的淤青,可笑,这世上哪有什么年少成名,有的只是他赤手空拳怀着一腔孤勇,有的只是百炼成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