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、幸福(3/6)
一夜过去,黎明总是会到来。
她渐渐醒来,我连忙握着她的手,她的眼睛费力的缓缓张开,呼唤她,看到我后,她突然对我露出了笑容,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,心里压抑许久的阴霾一扫而光,我和她分开了这么久,她终于回来了。就在几个小时之前,我真的以为她要永远的离开我。我知道她是舍不得离我而去的,她终将牵念于我,回到了我的身边。
我倍加珍惜在她身边的每一秒钟,开始为她擦洗,换尿布,喂她吃早餐,不停的和她说话。喂她吃早餐的时候,一边喂一边跟她说,妈妈,我是你的女儿,你要记得,我最爱你,我要改名字了,随你的姓,你要知道我新改的名字,不管将来你去了哪里,一定要记得,一定不要忘记我。
在以为将会失去她后,义无反顾的决定。听到我跟她讲的这些话,居然,她看着我点了点头。
潸然泪下。
妈妈,你要记得,我永远爱你,一定要记得。
长时间的卧床,她的尾骨凸出的一小块地方,又开始有了褥疮的前兆,变得红肿起来,而且有了几个脓包状的水泡,这是之前都没有过的严重情况。我所知道的常识是,必须要用高温消过毒的针头把脓包挑破,把里面的脓水放出来,这样才可以抹药,否则,里面不会愈合,疮口始终是溃烂的。
很心疼,我看不得她受这份罪,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,但是,我知道,只要能让她好起来,这对我来说,即使再害怕,我也要亲自动手完成。
跟她说了快要长出褥疮的事,她静静的听着。我需要她的配合,无论什么我都会跟她说。轻轻的帮她翻好身,做好准备工作。一根从未用过的针头,点着打火机高温消毒,然后,轻轻的用这根针挑破已经肿胀得明亮的脓包,用棉棒一点点挤压着,把里面的脓水全部挤出来,最后,均匀的抹上烫伤膏药,在空气里凉一凉。直到为她穿好睡裤,垫上褥疮垫,抬高伤口,避免和床直接接触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用那根针戳破脓包的那一瞬间,我有多心疼,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用棉签在红肿的皮肤上抹药的时候,我的手在轻轻的颤抖,只有我自己知道,当我做完这一切时,额前的汗水湿透了我的头发。
她安安静静的侧卧着,没有感到疼,乖乖的等我处理着这一切。
我一定可以让她的伤口好起来,愈合,恢复正常,一定可以。
每天,为她擦洗的时候,会轻声的哼唱《鸿雁》给她听,这是她以前最喜欢听的一首歌,旋律和歌词极其优美哀伤。现在我唱给她听的时候,她看着眼前的某个地方,安安静静的听我唱,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听得到,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
突然想掉下泪来,我不应该总是这么的伤感,我和她的时间已然不多,我更应该想着每天怎样的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,强忍着,依然对着她微笑,亲昵的用我的鼻子碰碰她的鼻子,闻闻她身上好闻的味道。
也许是对我的牵念,也许是精心照顾的缘故,又也许是药物的缘故,她的情况略微有所好转,她好像大致能够明白我和她说的话,偶尔的,她会点头,她会答应着发出微弱的声音,当我试着不停叫她妈妈的时候,她的眼神会顺着我的声音寻找着我,略微迫切的想要看到我。
是不是不论她忘记了什么,在她的心里,依稀记得有一个女儿,牵挂着她,爱着她。
带着她离开,走的是那么的决绝。走的时候,我未曾给自己留有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,这是我心里的恨,也只是我唯一的反抗。和姨妈通电话,听说她在某一个场合见到了他,那天他喝了很多酒,说起母亲,他说想念她,他在众人面前泪水横流。我听到后,沉默了很久,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日子的孤独吧,抑或在漫漫的长夜里,他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曾经对他的好,给他的四十年温暖的家,但尽管如此,我还是坚信他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日子的难捱,而不是他对她有多少的感情。
四十年的夫妻,作为任何一个人,如此的相守孰能无情,可我始终相信成长中看到的和经历的一切,点点滴滴的失望长久的积压在心里,浓重的阴影怎么也挥之不去。彻底失去的滋味的确痛苦,永远的失去,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。
接到电话,有快递寄来。姨妈说,他打电话给她,让她转告于我,母亲的一些衣服和没有用完的护理用品,他用快递如数打包寄出。我冷笑一声,告诉姨妈,寄来的东西与我们已没有任何的关系,不会打开更不会拿回家,我要全部丢掉,她用的,我会买新的给她,旧的东西,她已不需要。两天后,包裹寄到。我拿着它,冷漠的放在路边,转身走掉,看都未曾看一眼。
你我之间已然情绝。只有这样,我才对得起她,给她一个交待。
三月,南方开始了一年中最舒适的气候,不冷不热,阳光充沛,院子里到处都是鸟语花香。此时的北方还处在初春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