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、远方的家(4/6)
他来到她的床边,他蹲下来,靠近她,呼唤她。妈妈,我回来了。
她突然用诧异的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拉着她的手的先生。
妈妈,我回来看你了。他的眼眶湿润着呼唤她。
是的,她心里是明白的,她知道这个人是谁,她脸上有了一丝微笑,她心里是高兴的,我看得出来。他坐在床边,抚摸着她的浮肿且不能动的右手,久久的看着她,和她说话,渐渐的,她睡着,面容安详宁静。
他对我说,妈妈被你照顾的很好,我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痛苦,她没有一丝怨气,你让她觉得安心。
泪水肆流,在他身边长久的流泪,他用掌心轻轻替我抹去。
现在一切都不同了,我们一起面对。这一刻,我的世界冰雪消融。
即将到来的离开,我始终未向父亲透露半个字,源于对他的恨和防备。我绝不会带他一起走,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存在于我和母亲的生活中,他亦没有料到我会是如此绝情的人,他依然认为善良和不忍的个性既能出现在母亲身上,一定也会出现在我的身上,终究他是错了。
先生担忧我的做法是否可行,如果不跟他好好商量,那么离开之时,他一旦知道我带母亲走,他会是怎样的百般阻挠和暴跳如雷,毕竟是自己相处了四十年的妻子,换做是谁都不会同意的,至少一定会闹着要一起走。我冷静的看着他跟他说,以我对他的了解,相信我,他什么也不会做,因为这是他想得到的,我一定会顺利的带走她。
我始终相信先生说的话,换做是谁,都不会让任何人带走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,即使跟随,也是一定要守到最后的时刻。可是,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一个人多年的无情无义,看在眼里,他爱的始终只是他自己。
最后的分别终于到来,陆续的有亲友来为她送行。他察觉到异样。先生和表姐心有忐忑。是时候向他摊牌了。
很久没有与他再说过一句话。我走到他面前,眼睛死死的盯着他,冷静的对他说,我们去厨房吧,我有话要对你说。他也看着我,跟我走进了厨房。
我的话一句句如刀子一般的锋利。
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,这就是她的命,你能决定她的命吗?
我决定不了。
既然你决定不了,那她的命就由我来决定。我要带她走了,她剩下的时间由我来照顾她,与你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。
他脸上略略一惊,松弛的眼袋一如往常一样的丑陋。你们走了,那我怎么办?
他总是想到的是他自己,而不是从来想到她该怎么办。
你怎么办?明确的告诉你,我不会带你走,就如同你这么多年一直希望的,我会带着她离开,你自己留下来,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,没有人再会过问你的生活。对了,还要告诉你一件事,我曾问过她,作为夫妻,百年后她是否愿意和你合葬在一起,她曾亲口对我交待,她绝不要和你合葬在一起,永远不要与你再有一丝一毫的瓜葛,这辈子她受的气已经太多,她受够了。墓地我已经买好了,是独穴,没有你的任何位置。还有,最好不要让我在任何地方再见到你。
我死死的盯着他,决绝的斩钉截铁的一字一句的说完,头也没有回的,走了出去。所有的前尘往事被我一笔勾销,烟消云散,我们的生命里没有他,对我来说,这是对他的恨的最好的报复方式。
一切就这样,一切亦如我所料,他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,没有加以阻挠,没有暴跳如雷,甚至没有伤悲,都是早已注定好的结局。
送行的亲友全部到来,簇拥着她,拉着她的手,他们知道,这一别也许真的就是永别了。泪水流下来,亦是为她高兴,让她好好的跟我走,也许,和我在一起,会让她有新的转机。拥抱彼此,一切都是温暖的,这些温暖的感觉与他们每个人很多年都一直存在,源于相互之间深深的信赖。他们问她是否知道将要和自己的女儿一起走,她微微的点头,所有人惊叹她什么都知道。也许,在她的心里,离开亦是她真正的心愿,不愿那个伤害她半生的人看到她满盘皆输的样子。
我和燕姐久久的拥抱,泪水好像怎么也流不尽,心里记得的从来都是对彼此的依赖,即使曾经一度的分离,却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出现。流着泪对她说,相信我,我一定会照顾好她。
行李已经全都清点好,再一次检查不要落下任何该带走的东西。为她穿好衣服,驼色的薄绒上衣和保暖裤,并没有穿太厚的衣服,一路上,会给她盖着厚厚的被子,需要使她感到舒适就好。姨妈小心翼翼的给她戴上为她织的黑色线帽,她的头发那么短,一路上一定是不能凉着的。让燕姐手里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小毛-->>